一颗小番茄

心机觅×小处龙(下)

没墨水的章鱼:

—————润·面馆跑堂·玉的分割线——————






“……来碗面?!”




润玉反应不及,只好下意识重复着锦觅的话。




最近这些时日,他过得太累太苦,几乎身心俱疲。大婚仪典以后,又被少数几个缺心眼儿的仙家拉着灌了点酒。直到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在入洞房的路上,心绪才逐渐清静下来。他无数次盘算过锦觅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——冷言冷语地指责?尖酸刻薄地讽刺?还是直接幻出翊圣玄冰往他心窝处捅上一刀?




润玉想过自己洞房之夜的一万种可能性,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,竟会以这样一种哭笑不得的形式开了场。




“怎么,偌大一个璇玑宫,连面条都没有吗?”




等了好久不见他回答,刚刚过门的天后娘娘终于翻脸了,无比怨念地催促着。




“有,有……”润玉终于回过神来,就算脑筋有些混沌,但觅儿一翻脸就浑身紧张的坏毛病依旧牢牢驻扎在他的意识深处。




“有就好,赶紧给我来一碗,越快越好。”锦觅满意地点点头,“多放葱花多放醋,如果可以的话就再来个鸡腿再加点虾仁。”




于是,向来闳识孤怀、如圭如璋的天帝陛下,连合卺酒都没来得及喝,傻不愣登地坐在旁边盯着他刚刚娶回来的天后娘娘,把喜服的宽大云袖往胳膊肘上撸了撸,抄起筷子唏哩呼噜吃着面条。




一碗面条如风卷残云般下肚,锦觅方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来,见润玉一脸僵硬的表情,不好意思道:“司礼仙官真是一起子没人性的混蛋,从早晨醒过来到现在,一口饭都没让我吃过。”




润玉好不容易找回了控制面部肌肉的能力,不敢置信道:“他们竟敢如此委屈觅儿?”




谁不知道锦觅是天帝陛下的心头宝,负责安排大婚仪制的司礼仙官大概是想要下凡历劫了。




新任天后娘娘十分大度地摆摆手:“算了算了,本来我也挺生气,但是后来想想大喜之日不宜动怒,我们做果子的就不跟那群白胡子老头一般见识啦。”




谁能告诉润玉他该说点什么?!夸赞天后娘娘气量宽宏大度?申饬司礼仙官冥顽泥古不化?还是问问锦觅吃饱了没有,要不要再来一碗?反正他润玉养得起。




吃饱喝足之后锦觅脸色好了很多,全身心都放松下来,甚至还很没形象地在润玉面前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。




自从上次失败的大婚之后,润玉就再未见她如此慵懒柔和、毫不设防的样子,一时间感慨万千,痴痴地凝视着她,眼中泛起晶莹水光。




“咦,小鱼仙倌你也困了吗?”锦觅擦擦打哈欠涌上来的眼泪,站起来,身体前倾,双手支着桌子看向润玉,“要赶紧歇息吗?”




她的脸靠得太近,带着面条鲜香的气息拂过润玉鼻尖,他腾地站起来,结结巴巴道:“我……我这就去书房……”




“洞房花烛夜你打算去哪儿?”锦觅脸色冷下来,“想让明日流言传开,天后娘娘大婚之日便失宠于陛下,枯守新房一夜吗?”




润玉委屈巴巴地看了锦觅一眼,大概整个天界都知道水神仙上看不上天帝陛下,就算有流言传开,丢面子的也只会是他这个天帝。




毫不理会他幽怨的小眼神儿,锦觅气定神闲地向前走了几步:“如果天帝陛下执意要走,那小仙只好认为,陛下对小仙心存芥蒂毫无信任,生怕小仙趁陛下睡着的时侯——图谋不轨”




“觅儿言重了……只要觅儿不嫌弃,我……我留下便是。”润玉最见不得她这种端起身份,一口一个“天帝陛下”的样子——既然他已经把半数仙寿都给了她,剩下的那一半,她若真心想要,拿去也无妨。




何况……何况……觅儿今日仿佛变回了那个和他签婚书时的小葡萄,怎么看也不像打算用美人计对他行不轨之事的样子……




你还真是大错特错了。锦觅垂下眼眸弯弯嘴角:“不轨之事”自然是要有的,反正,这个梦中的锦觅亏欠润玉的,又何止一场灵修?




“觅觅觅觅……觅儿你干什么?!”润玉一回身见锦觅正在脱衣服,瞬间脸色爆红,忙不迭地转过脸去。




锦觅一脸看傻子的表情,打量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润玉:“还能干什么,脱衣服啊!九层,足足九层!你知道那群司礼仙官有多可恶吗?这一身的累赘,难道你打算穿着睡啊?”




想想也是,润玉只好红着脸,一溜小跑躲进绣满石榴葡萄的红纱暖帐后面,窸窸窣窣脱着厚重感十足的大婚吉服,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如在梦中。润玉的礼服极其精致繁复,因为这场天帝期待千年的大婚,织秀坊足足尝试了几百种不同材质不同厚薄的布料,丹青妙手们废掉了无数张图稿,润玉继位之后一向推崇朴素节俭,大婚是他唯一一次任性奢靡。




等到天帝陛下红着脸、垂着眸,穿一身云雾般轻柔的天蚕丝里衣,从百子多福红绡帐里缓缓蹭出来,锦觅早已收拾妥当,甚至还去小隔间涮了个花瓣澡,此刻正披散着满头绸缎般浓密乌黑的长发坐在红烛下,笑盈盈和香待翦,原本清澈见底的眸子被流光溢彩的喜烛一闪,平添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温软缠绵。




“瑟瑟罗裙金缕腰,黛眉偎破未重描。


醉来咬损新花子,拽住仙郎尽放娇。”




一首描写香闺中的旖旎景象的竹枝词不收抑制地从润玉脑海中浮现,许多年前锦觅被彦佑拐去青楼闲逛,他匆匆忙忙去四处寻找她时曾无意中听见歌女唱过一回,原是早已忘记了的绮丽词曲,此刻无比清晰地回忆起来。




“小鱼仙倌,想什么呢?”见他迟迟不语,锦觅忍不住歪着脑袋笑起来,屏帏间香炉散发的兰麝青烟在红烛光影里飘游,融合了她身上刚刚沐浴完时带着水汽的花香,让此间靡靡夜色越发显得暧昧而晦暗。




仿佛被戳破了心事一般,润玉又羞又恼地拂袖在床沿坐下,故作镇定地掩饰道:“这司礼仙官果然可恶,大婚服制繁琐,有劳觅儿久等。”




“无妨的,也没等多久。”锦觅轻轻将他耳边一缕散落下来的头发捋回原位,“和你等我的几千年比起来,一点也不久。”




润玉陡然抬头,锦觅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, 只冲着他展颜娇笑:“这床挺大的,我怕自己睡相太差,半夜滚来滚去会掉下去,小鱼仙倌你睡在外面挡着我可好?”




他能说不好吗?见锦觅自顾自地滚到里面躺进被子里,满头青丝铺散在鸳鸯枕上,只露出一张泛着桃花色的小脸,扑闪着葡萄似的眼睛等着他,润玉只好掀开被角,浑身僵硬地躺了进去。




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堂堂天帝大婚,婚房里会只有一床被子?如果仅仅是被子的问题倒也罢了,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天帝的枕头下面,还会有硌人的杂物?难怪觅儿被活活饿了一整天,这群司礼仙官是怎么当差的?他这天帝继位才多久,天界已经开始滋生玩忽职守敷衍了事的不正之风,还把不把天规放在眼里了?




思及此处,生就一副操心命的天帝陛下忍无可忍地坐起来掀开枕头,想要看看这一干领着俸禄不办事的蠹虫们到底还能给他多少惊喜。




一个华丽的锦囊正悄悄躺在枕下,他便拾起打开,抽出里面的绢帛展开看了看,这一看不打紧,润玉瞬间心跳加速,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朝脑中奔涌,慌忙将其揉作一团,远远掷了出去。




“怎么突然起来了呀?”偏偏此时锦觅还不合时宜地偎依过来,“小鱼仙倌,你刚刚扔的是什么东西?”




他与她身上穿的衣裳都极其单薄,润玉能清晰地感受到锦觅身上温热馨香的气息,她侧着身子靠在他身边,从润玉的角度俯视下去,她鸦翅般的睫毛、凝脂般的脖颈、纤细的锁骨还有胸口那颗朱砂般的红痣全都一览无余,柔和起伏的曲线在烟云般的寝衣之下若隐若现,愈发引得人想入非非。润玉知道自己的目光不妥,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,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睛。




不同于润玉的手足无措,锦觅却忽然觉得十分伤感——梦魇中的润玉,竟是如此患得患失,她不经意的微笑、不自知的蹙眉,甚至哪怕是转瞬即逝的一个恍惚,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牵动他全部心绪。璇玑宫分明是他们共同生活了许多年的家,他却仿佛一个被寄养收留的孤儿,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人的每一个脸色,生怕稍有不慎就会被像破铜烂铁般丢出去,从此颠沛流离、无处可归。




锦觅微叹一声,双手揪住他的衣襟,仰头地把唇印了上去。




润玉脑海中一片空白。




她仅仅是把唇贴了上去而已。他就感觉浑身的血液又灼烧起来,不自主地将她扣在怀中,转守为攻,辗转,掠夺,像是在朝堂上纵横捭阖一样,侵占着她口中的每处角落,双腿不自主地幻化成波光粼粼、气势恢宏的龙尾缠绕住她,就像她浓密柔顺的长发也披散缠绕着他指尖一样。




他粗重的鼻息扫着她的脸颊,又烫又痒。她听他低声唤她:“觅儿……”声音喑哑,情意极深,那两个字像是从心里滚出来的,还带着滚烫的温度。




“夫君。”锦觅亦低声回应他,娇喘微微,睫毛轻颤,她对润玉的身体十分熟悉,如果所料不错,接下来必定是大半夜的纠缠。




他却恋恋不舍地停了动作,支起身来凝视着她,那双好看的眼睛已近乎迷离了,却还是压了又压,忍了又忍,强行支撑着最后一丝清明。怀中人眼睛湿漉漉的,脸颊晕红如妆,一副娇怯怯的样子恨不能让人直接将她揉进骨血里,永永远远地缠绵下去,耳鬓厮磨,再不分开。




润玉颤抖着伸手拖住她的下巴,让她正过脸来与他对视着,语调隐隐透着委屈:“觅儿……你可知……我是谁?”




这份近乎卑微的目光,让锦觅感觉自己的呼吸近乎停顿了,心里像是被什么揪着,心跳的咚咚声地越来越响,越来越快,似乎想要即刻跳出来,把所有的心意尽数捧到他面前。




“我知道,我当然知道……你是我在落星潭边上遇到的放鹿散仙,你是被我认成美男鱼的小白龙,你是与我签下婚书的那个人,你是我刚刚拜堂成亲的夫婿,你是……我最爱的那个人。”




润玉感觉自己的脑子轰地炸了,从发梢到足尖都震得发麻:“觅儿,你……你可莫要后悔……”




随即,龙尾再次缠上她的腰,润玉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,缓缓喘着气:“就算你后悔,此生……我也不会放开你了……”




爱恋,委屈,迷醉,情欲,几千年的爱而不得,几千年的克制隐忍,如同冲破闸门的洪水,呼啦啦涌将上来,席卷了所有感官。所有的冷静理智、自控自持被尽数冲走,他只是知道,他是润玉,她是锦觅,他们就是从几千年前就注定应该相依相恋的一对夫妻,他爱她,他要她,润玉觉得自己就仿佛吞了穷奇一般,不知疲倦,亦不知餍足,却又从未如此畅快。


锦觅的额头汗涔涔的,发丝被汗水凌乱地粘在脸颊,目光迷离,语音破碎,斑斑吻痕如印章般落在她暖玉般的肌肤上,格外妩媚诱人。她接纳着他,迎合着他,追随着他,像是要把整个身体整个灵魂整个生命都融入他的生命。


“觅儿……


“觅儿……


“”觅儿……”






不知过了多久,锦觅才悠悠转醒过来,头顶是蓝紫色的纱帐,她想直起身来,浑身被轮回碾过的酸痛感却让她重新躺回了柔软被褥中,她下意识地羞红了脸,拉起被子蒙住脑袋。过了好一阵子,脸上的被子被人掀开了,对上的,是润玉的灿若星河的眼眸。




见她一副雨打芭蕉的娇怯之状,润玉温柔地将她扶起,让她轻靠在自己胸前,夫妻偎依着看向窗外景致。彼时正值暮春,天朗气清,惠风和畅,一丛海棠正红艳艳地开在中庭里,短墙边的蔷薇架亦缀满白色繁花,微风过处,清香不绝。




这个世界,是色彩斑斓的——她又回来了。




说来也奇怪,自此之后,那些缠绕润玉多年的的梦魇,再未出现过。






———————本番外·完——————




太痛苦了,再也不想写船戏了,晕船的感觉真不好受


现在宝宝们明白为什么锦觅要先吃碗面了吗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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